《终将沉没的岛屿》| “白玫瑰”

由 芝芝瑶 发布

1:

六年前的夏天,哦不,现在已经是七年前了

2019年 哥们我刚高考结束 考了三百多分 挨了我爸一顿揍

家里觉得 你都考这个逼样了 还有脸上大学?滚去复读吧!

然后爸妈就把我塞进了一个学习机构 让我跟那些艺术生一块上文化课

上课的第一天 我顶着三天没洗的鸡窝头

嘴里叼着加里脊肉加肠加蛋的豪华手抓饼 蹲在机构门口等开门

然后好巧不巧的是 当时我的旁边同样也蹲了个女生

穿了身羊毛绒的小棉袄 袖子上沾满了颜料

手里端着碗米粉在那里嗦嗦嗦嗦嗦

刚开始我们互不打扰 各干各的饭

后来我实在忍不住了!

你也来上课的?

艺术生?

那我们是同学!

你怎么只会说嗯啊?

我吃饭呢!

噢噢噢 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

我真该死啊,然后我就没敢再说话了,我俩蹲在门口各干各的饭。

直到嘴里叼着肉包子的老师打开机构的大门,对着我俩说

你俩别搁外面待着了!进去吧!上课了!

结果那天上课 那么大的一个教室

一节课一个小时 一共就三个人

一个我 一个她 一个老师

老师说 同学们先做一下自我介绍

我心里想 你干脆让我俩把身份证给对方看眼得了呗 一共就两个人上课!

当然结果还是一样的 我知道了她的名字 一位姓丁的姑娘

也是后来 一位让我魂牵梦绕多年念念不忘的姑娘

刚认识小丁的时候 我觉得她这个人特别奇怪

因为下课的时候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从抽屉里掏出了早上那碗没吃完的米粉,

冬天哎!一个半小时过去了!她搁那坐着哼哧哼哧地又吃起来了!

我还是没忍住啊,过去又问了一嘴。

这……都冷了你还吃啊?

没事,不吃浪费了!

好吧……

哎!你下课打算去干嘛?

我?我去接我朋友下课啊

那我能去吗?

啊?

没错,十八岁的我脸皮就是这么的厚,跟她只认识了上课的一小时加门外蹲的十几分钟,我就死皮赖脸地陪她去接人下课了,果然,不要脸的人先享受世界!

哎呀!其实我的脸皮也没那么厚啦!
那天我把她送到她闺蜜班门口,要了个她的联系方式就跑了!

这才是我的……目的……

2:

过了没多久,班里的同学陆陆续续的都来上课了,

我不是那种爱学习的人,非常自觉地坐到了最后一排靠墙的位置,

那可是我睡觉的风水宝地。

而我没想到小丁却主动坐在了第一排正中间离讲台最近的位置,

完美符合我心中对好学生的刻板印象,我这种差生啊,高攀不起。

于是我忙着睡觉和社交,她忙着学习和画画,好像一段缘分就要擦肩而过了。

但是!But!就在某天傍晚的吃饭时间,我家里人总是来给我送饭吃,但是小丁每次下课都是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刚开始我还以为她家境不好没有人给她送饭,

我看她实在是太可怜了,就凑近对她说

我今天没啥胃口,你吃不?

啊?不太好吧

我妈做的,特别好吃!

啊……

你不吃那我只能倒掉了!

别呀别呀!干嘛浪费粮食!

于是她不见外地拿着我的晚饭吃了起来,

我盯着她看,她吃的特香,我饿的要死,

我就算饿死了我的嘴都是硬的。

好吃不?

好吃!

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我不知道是受人类基因的影响还是她的影响,

看小丁吃饭 我觉得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情,

我是真怕饿着孩子啊!

一饭之交过后,我俩就算是彻底认识了,

我也不再整天睡大觉,找了借口到第一排她旁边的位置坐下,

整天陪她一块聊天、一块上课、一块吃饭。

3:

可谁想的到刚线下上课没多久 病毒就来了,

搞得大家都没法出门,只能蹲在家里上网课,

不过呢,

这可能也是我俩关系快速发展的一个契机吧,契机。

我俩开始在手机上高频率的聊天,我每天晚上都给她唱歌听,

薛之谦、周杰伦、陈奕迅,总之她喜欢的歌我就去学,然后唱给她听,

我们经常两个人闭着眼睛打着语音聊到凌晨四点钟, 然后六点半起来上网课。

后来老师觉得线上教学的效率太差了,就偷偷摸摸地找了个琴行的二楼开始上线下课,那地方离我俩都挺远的,那我就想着干脆我每天骑电瓶车带她去上课呗……

有天早上 我骑车接她去上课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手臂上还有道疤呀

以前跟人打架留下的

你不学好跟人打架干嘛?

他们 先欺负我的

那该打!打赢了吗?

打输了。

Emm……你以后还是别跟人打架了……

咋了你心疼啊?

滚蛋!

我怎么感觉你最近越来越胖了?

是不是背着我偷吃了好多好吃的?

小丁的这番话戳中了我心头的一些事情,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怎么不说话呀?

啊?对啊!我背着你吃了好多好吃的!

啊!过分!我不管!今天你得请我吃饭!

啊呀 行行行!

这才对嘛!

我跟你说,我最近在画一幅画,等画完了我第一个给你看!

画的什么?

不告诉你!

哟哟哟哟哟 还不告诉我 你画的不会是我吧?

滚啊 自恋狂

你骑快点 我们要迟到了!

4.

跟小丁在一块的日子我特别开心,但生活可不只一面。

我是那种从小就不会表达和发泄自己情绪的人,有什么事都憋在自己心里,自我消化,但父母对我的期许,高考越来越近的压力,以及……以及其他的一些事情,让我的精神到了一种即将崩溃的境地……

我离家出走了。

很突然吧,我身边的不少人都觉得,

马上要高考了,还整出这种事情,简直脑子有病。

我在机构旁边的河边坐了一个晚上,望着黑漆漆的河面,大脑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直到凌晨三点,有一束光照在了我的身上,小丁第一个找到了我,凌晨三点。

她没指责我,也没多说什么,静静地在我身边坐下。

我好羡慕你!

羡慕我干什么?

羡慕你有离家出走的勇气。

你想你也可以啊!

我不敢。

为什么?

因为我的人生都是按我爸妈的想法来过的,

他们早就已经把我的人生都安排好了。

这不挺好的嘛。

可是我不想给人打工啊!都是给人打工还要走关系?

有什么区别?没意思!我不喜欢。

那你以后想做什么呀?

Emm……我想开店!我想开一家属于我自己的店!

那你可得想清楚喔!

这年头创业开店的多半血本无归!

那我不管,梦想总是还要有的嘛!

说说你呗!你以后想做什么?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挺好的,未来的事情谁说的准呢?是吧!

回去吧,大家都在等你!

好。

陷入爱情中的人们往往都会思考一个问题,

我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对方的呢?

对我而言,就是凌晨三点的此刻。

5:

一年很快就过去了,又是一场决定人命运的高考结束,

我又只考了三百多分,家里给了我两个选择,

要么再复读一年,要么去读大专。

我知道自己不是那块读书的料,也不想再浪费家里的钱复读,

就选了所至少看起来还行的大专去读书。

但是小丁跟我说 她要留下来复读了,其实她的高考成绩还不错,

但是美术联考的排名不是很理想,去不了她想去的学校。

暑假呢,我俩闲的没事干,就想找个地方兼职赚点钱,

那我脸皮厚啊!求着机构老师给了我们两个兼职的活干

那段时间我天天跟她一起还有她闺蜜三个人去学校门口支个小桌子,

上面放着我们机构的各种介绍,帮各种家长做咨询。

虽然钱不多,但活特别轻松,还能每天跟她在一起,

那是我人生中头一次这么想去上班,996算什么!我要007!

于是我跟詹姆斯邦德一样也开始了我的主线任务,攻略小丁!

我想尽办法得到她闺蜜的认可,

想尽办法拉进和她之间的距离,

想尽办法让她知道,我喜欢她不是说说而已。

八月,她闺蜜过生日,那天人特别多,而且关系挺乱的,

有她闺蜜喜欢的男孩子,有喜欢她闺蜜的男孩子,

有喜欢她闺蜜喜欢的男孩子的男孩子,

还有 喜欢小丁的男孩子……

八点左右,小丁跟我说,她要回家了,让我送她,

我带她去吃了一碗面。

你盯着我干嘛?

我喜欢看你吃饭的样子

你变态吧?离我远点!

你嘴里还吃着我的东西呢!

我不管!

嘿!

吃完饭后,我们都不想和对方分开,

但无奈她回家不能太晚,我就送她到了小区门口。

要不去我家坐坐?

这……不太好吧……

这有啥啊!去吧!

还是不去了吧……我脸皮薄不好意思……

你家住在第几层

顶层!

你家住天台啊?

她白了我一眼

蠢货!你真想跟我回家啊?

啊?

小丁没有选择带我回家,而是带我去了天台。

那晚的夜风很柔,月亮很圆,小丁很美。

她从包里拿出了一幅画递给我

送给你!

啊……送我的?白玫瑰……

这就是你之前说画了很久的画?

对啊,我马上要去集训了,再不送给你的话就没机会了。

谢谢啊!

你这么见外啊?

我这不是讲礼貌吗?

那你喜不喜欢我?

请你礼貌的回答我!

哇塞……好突然,好刺激,我好喜欢……

嗯……

嗯是什么意思?

喜欢……

喜欢什么?

喜欢你!

谁喜欢我?

你喜欢我!

嗯???

我喜欢你!

嗯!!!

你谈过几段恋爱?

我……没谈过……我还是个处……

停!这个不用说了!

在一起之后你会不会对我好?

当然会了!

如果做不到怎么办?

做不到那我就从这跳下去!

你有病啊!我相信你!

过来……

小丁的目光逐渐变得柔和,

月亮把一束洁白的光洒在我们身上,

我们把彼此的初吻献给了对方。

然后……然后她电话响了……

你闺蜜给你打电话了

不接。

你爸爸给你打电话了

不接。

你妈妈给你打电话了

不接。

要不还是接一下吧?

不接。

那天是八月十六号,

那晚的夜风很美,月亮很柔,小丁很圆。

6:

我们腻腻歪歪的谈了一段时间的恋爱,就因为她要去外地集训被迫分开了,

集训的管理很严格, 她只能偶尔用备用机偷偷给我发消息。

有天她跟我抱怨

我想回家,要是你能来见我就好了

我听到这话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起身打车去火车站,兜里揣着二十块钱就赶去了她在的城市,本来我想瞒着给她一个惊喜,但很不好意思,我找到她学校附近的时候,我迷路了,只能给她打电话,她听到后特别惊喜地让我在学校外的河边等着,但是又过了半个小时,她发信息跟我说,就在前不久有个病毒患者在他们学校门口吐血倒地,学校临时通知学生不能出校门。

你要不回去吧!现在外边不安全!

你等我会!

当时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戴着那个已经被汗水浸透的口罩,往她学校的大门走去,跟保安大叔说,我是小丁的堂哥,她太久没回家了,家里人不放心让我来看看她。

也不知道是我的演技好还是保安大叔的宽容大量,总之他放我进去了。

我飞快的跑进去,小丁着急的朝我奔过来,

那是一个无比炎热的夏天,我们躲过了校园内所有的监控,

在天台拐角的阴影处拥抱彼此,

恨不得把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永不分开。

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说我是你表哥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在演骨科小说?

什么是骨科小说?

没事,能见到你就行!

时间就这样飞逝而去,小丁结束了集训回到机构上课,我在城市的另一头上学,

每周我都会去见她一面,横跨整座城市,异地恋最痛苦的时刻就是分别,那天我连路边的狗都看不顺眼,恨不得蹲下来跟它叫上个二十分钟看谁的嗓门更大。

那年高考,小丁非常顺利的考上了她想去的学校,就是离我之间的距离变得更远了。

我说 距离远不算事,我会攒钱来见你的。

尽管我那个时候的生活费只有一千两百块钱,光吃饭就要花掉九百。

她说

我们能熬过异地恋的。

小丁是个对自己的人生很有规划的人,

她的人生信条就是不断地努力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

况且她还有个家底足够殷实的父母,开了好多家连锁店。

相比之下,我的家庭倒是平庸了许多,

但我知道小丁不会因为这个看不起我,

只是我经常会陷入自我怀疑,我跟她真的合适吗?会长久吗?

7:

然后 有一件事的发生 让我的这种自我怀疑变得更加沉重了。

我生病了,绝症,但你们放心,死不了,

记得我高考前的那一次离家出走吗?

那段时间我确诊了一种叫做类风湿性关节炎的疾病,

起初我以为这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病而已,

直到看到我爸一个硬汉在医院门口偷偷掉眼泪的时候,

看到他一整个晚上抽完一整包香烟的时候,

我才明白,这病要伴随我一生了。

在激素类药物的副作用下,我一点一点地变胖,

我记得我以前挺帅的,怎么一眨眼就变成了个胖子呢?

这事我没跟小丁讲,我知道她不会嫌弃我,

但是我怕我说了会影响她对自己的人生规划。

我悄悄地把这事埋在心底,除了爸妈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

她开学那天,我本来想坐车去帮她搬行李,但看了看兜里的几个硬币,无能为力。

也正是这个时候我开始意识到,

异地恋对于两个没有经济独立的学生来说,

是一场灾难。

小丁开学后遇到了很多奇葩的人和事,跟我各种吐槽,

我隔着屏幕像个电子宠物一样听着她讲,帮不上任何忙,

就连她冷了我想给她一个拥抱都做不到。

我想兼职去赚钱,但是小丁想让我去考专升本,

我瞒着她偷偷在学校里接了个送外卖的活,一块钱一单,

我想把钱一块一块的攒起来,等到她生日去见她给她一个惊喜,

可就在我快攒到的时候,

我太着急了,那天风太大了,我把一个老师撞伤了,

攒了那么久去见她的钱,全赔了,还搭了半个月的生活费。

晚上打视频的时候她问我

你怎么受伤了,没事吧?

没事,下楼摔了一跤。

你把自己照顾好!笨手笨脚的!

知道了……

咋了?不开心啊?

嗯……

那我说件让你开心的事!

什么事啊?

我在攒钱!等年底我想来陪你跨年!

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你怎么笨笨的?

我只是想见你……

我也想……

异地恋的每一次见面都弥足珍贵,

而与之相同的是,

异地恋的每一次争吵都来的突然。

8:

跨年前的那几天,正逢她的生日,

那天她告诉我,有个帮助了她很多的学长向她表白了,

但她明确拒绝了。

我当时一下子就懵了,然后脑子里开始乱想,

那个所谓的学长在小丁的人生中帮助过她的每一个瞬间。

然后我问出了一个很混蛋的问题

你对他有心动吗?

你问这种问题干嘛?

没事我就问问。

你有病啊?你不相信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不相信你……

那你什么意思?

我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对不起!我嘴贱瞎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你别来见我了!

你说什么?

我说你别来见我了!

争吵过后遗留下来的是什么呢?

是分手?是道歉?是大哭一场?

都不是。

是沉默,是怀疑,是不再坚定。

感情这件事情讲究一个双向付出,在我和小丁的感情中,她牺牲的更多,

而我什么都给不了他,就连最基础的在她身边陪伴都做不到。

跨年那天,她还是来见我了……

你不是说不见面了吗?

我不是怕你多想吗?

蠢死了!冷也不知道多穿一点

见到你就不冷了!

别恶心我!我还生你气呢!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你觉得 我们还能在一起多久?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

不知道。

那假话呢?

很久很久。

我想跟你说个事……

你说呗

如果,我是说如果,

以后我们要分手的话,别再大吵一架了,

坐在一块吃顿饭,和平分手,好不好?

好。

人对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是有预感的,

我们都很清楚,这段感情很快就要到此为止了。

寒假,我们又见了一面,我请她吃饭,我自己做菜。

水煮肉片,我的拿手绝活,吃过的人都说好吃,

可她吃着吃着哭了

你怎么还吃哭了?

都怪你!盐放太多了……

那天,我们定下了一个约定,

四年,大学的四年,我们要一起努力成为更好的自己,

如果四年后见了面,还相互喜欢的话,就重新在一起。

约定过后,

我们抱在一块痛哭流涕,谁都没有再多说什么,

盐放多的水煮肉片被我倒了,我们的感情结束了。

9:

小丁离开我的世界之后,

我的生活只剩下了两件事,

赚钱和减肥。

因为我的声音条件还不错,被人介绍去做了情感直播,

于是我开始没日没夜的工作,每天倾听无数人的情感困扰,

我的听众越来越多,收入也越来越高,但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了。

没过多久,我的情绪崩溃了,

我不明白,我明明都已经赚到钱了,

为什么我的人生却越来越痛苦了呢?

于是我把所有激素类药物都停了,

开始减肥,我每天都去操场上跑步,

聆听风从耳边刮过和心跳加速的声音。

三个月,三个月我减了五十斤。

我开始学着打扮自己,让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我想下次再见到她的时候让她大吃一惊,

然后名正言顺的告诉她,小丁,我可以照顾好你。

10:

一年很快就过去了,2023年的情人节,

大街上的情侣来来往往,我孤身一人走向人群。

偶然看见有个小姑娘蹲在路边摆摊,卖的是白色玫瑰。

我便走上前想买一朵送给自己。

你好!玫瑰多少钱一朵?

那姑娘听到我问价便抬起头回话

玫瑰三块钱一朵,你要买……

哎!你怎么在这里?

小丁与我四目相对,那一刻我大脑一片空白,愣在原地不动了

你是要买给你妈妈?姐姐?还是女朋友啊?嘿!

噢……我给我妈妈买她喜欢我给她买两朵……

那你等我会!我给你挑两朵最好看的!

好!谢谢!

这么久没见,你怎么瘦这么多啊?还变帅了!很多姑娘追你吧?

没有,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噢……我也是……

然后她非常认真的挑了两朵开的最好的白玫瑰递给我

给你!

谢谢!

你……过会有事不?

啊?没事啊……

那要不……你留下来陪我一块卖花?

我一个人卖不动!帮我个忙呗!

行啊……那我咋跟路人说啊?

你就说,白玫瑰代表纯洁的爱情。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开始朝着路过的情侣贩卖鲜花,

帅哥!买朵玫瑰送给你女朋友吧!三块钱一朵很便宜的!

美女!买朵花送给自己吧!白玫瑰代表纯洁的爱情!

一个小时过去了,我们一共卖了五朵花,入账十五块,

给我俩都整郁闷了,我就对她说

要不你把剩下的都卖给我吧!

我正好想扎两束花送给我妈妈和姐姐!

而她很轻易地就看穿了我的意图,说什么都不同意。

实在没办法,我就找了个借口去上厕所,

然后偷偷用手机给认识的朋友发消息说,

速来小吃街的玫瑰花摊装作不认识我把花都买了,钱我报销!

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就在我给朋友发完消息回去的时候,

她的花摊前来了一大波客人,陆陆续续地把她的花都买走了,

只剩下了最后两朵。

送给你!

送给我干嘛?

谢谢你帮我卖花呀!

我都没卖出几朵……

那我也得谢谢你!总之我今天很开心!

那……你明天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

明天?明天不行哎……我要跟我妈去看店面!

看店面?你家又要开连锁店了?

不是!是我的店!你忘记了?我跟你说过的!

噢!想起来了!你打算开什么店啊?

陶瓷店!卖一些杯杯罐罐什么的,

等到时候,我做出来的第一批杯子送你一个啊!

哎哟!那可真是谢谢丁老板了!

小事小事!那……咱们下次有空再约饭吧!不好意思哈!

没事!那我先走了!谢谢你的花!

嗯!拜拜!

拜拜!

那天我没有回家,一个人去网吧通宵上网,

凌晨三点,我在网吧里抱着耳机哭的像个傻逼

网管拿了一桶泡面过来拍了拍我的肩,没多说什么,

那晚我只记得排位一把没赢,但那桶泡面真他妈的好吃。

END

有时候,我特别恨自己,

恨自己为什么得了一个治不好的病,

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在拥有她的时光里珍惜,

恨自己为什么以前不像现在这么努力。

我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以为和她的四年之约很快就会到的。

但是……

我的病开始复发了……

医生说,我的腕关节间隙变窄,如果再高强度用手的话,就要做腕关节置换手术了,我本来还想挣扎一下,想着万一呢,万一没有那么坏呢……

但现实就是没有万一啊!

一个月内我的病情开始迅速恶化,

我开始成倍成倍的吃镇痛片,我的手肿的像个猪蹄,

我拿不动笔,握不住鼠标,更别提继续工作了,

每天都疼的睡不着觉,只能去医院打封闭针硬抗,

这些年我父母带着我跑遍了全国的各大医院,

每个医生给出的结论都一样,绝症但不致命,只能缓解治不好的。

一个月后,我抱着最后的希望,去了北京协和医院,

凌晨五点我在天安门广场看了升旗,然后踏上了去往协和的地铁。

那天从医院出来之后,我主动删除了小丁的所有联系方式,

我浑浑噩噩地回了家,把自己关在房间了,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那段时间我还收到了她的短信

不知道你为什么删掉了我的微信,

我想问你 你月底有时间吗?要不要和我一起跨年?

我愣住了,在键盘上打的字删来删去,实在不知道该回她什么,

我想去!我真的很想去!但我不想让她看到我现在的这副样子。

我不该再纠缠她拖累她,按照她的人生计划和努力程度她应该会有个很美好的未来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而我这样一个生病的废人就独自发烂发臭好了.........

我忍住了,我忍住了想去见她的所有念头。

最后只回了六个字

没时间,对不起。

说真的,如果四年之约的那一天真的到来,

我不怕她拒绝我,我怕的是她同意和我在一起。

(一年之后)

老板!

外面有人来给你送花!

啊呀,我这新店刚开张忙都忙死了,让他放前台!

他说一定要你本人去拿

啊呀知道了知道了,什么人啊这是!送的什么花?

白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