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青衣程蝶衣
“你知道晚安有几种意思吗？”
一：
“你确定不会后悔并且为此承担所有后果吗？”
当布布告诉我，
她要回老家结婚的消息之后，我这样问她。
她给了我一个极其坚定的回答 “我确定”
想到这里，我悲哀的难以自禁，
没有酒精也没有尼古丁，
只是情绪泛滥麻痹了我整个身躯。
二：
十年前的一节语文课上，老师向同学们提问
你最喜欢的作家是谁？
我站了起来说 王小波！
她也站了起来说 村上春树！
接下来全班同学和老师的目光都聚焦在我们两个人的身上，而我们两个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对方的身上。
那是一个很清秀的女孩子，
长的白净，眼角有一颗泪痣。
我惊讶的看向她的同时，她也在看向我，
那一年我十六岁，还尚未摸过女孩子柔软的身躯，
也不知怎么回事，身体突然开始不受我的控制，
起因是因为她冲我眨了一下眼，我迅速就把头转了回来，低着头看着桌面，桌面的左上角，有一本王小波的《黄金时代》，夹杂在一堆教科书的中间。
书里的片段开始浮现在我的眼前，
我顿时害羞的又把头埋低了一些。
下课铃敲响之后，我趴在课桌上，
准备大睡一觉，就像条死鱼一样，
可是我只当了两分钟的死鱼，
就听见有人用手轻轻地敲打我的桌子。
我带着一丝愤怒，睡眼朦胧的抬起头来，
那个冲我眨过眼的女孩出现在我的面前，
她对我说
“嘿！”
“你好吗？”
我不知所措的回答
“怎么了？”
她紧接着说
“你应该说，我很好！或者 我不好！”
说实话，要不是我觉得她长的还不错，
我一定觉得她这个人脑子有问题
“我……我很好”
“看过《情书》吗？”
“看过。”
“好看吗？”
“好看！”
话音刚落，她向我伸出了手
“交个朋友，我叫布布”
我们俩之间的第一次对话，
恕我没有搞清楚她到底想干什么，
但我还是出于礼貌向她做了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江然。”
十六岁少男少女的手轻握在一起，
她冲我微微一笑，转身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三：
第二天的中午，我一个人坐在食堂二楼的角落吃饭，
吃了没多久，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没有抬起头看她，只是用余光偷偷瞄了一眼，
“江然同学，听说你喜欢看王小波？”
“请问你怎么评价《黄金时代》？”
我不理解她这么问我的用意是什么，
只是淡淡的回答
“黄书。”
她接着问，
“那你怎么评价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
我回答
“比《黄金时代》还要黄的黄书。”
她听到后差点笑出了声，坐了下来，
坐在我的对面，动起了筷子吃饭。
我没有主动挑起话题，她也没有，
于是我们俩花了五分钟的时间，认真干饭！
她吃饭的时候老是光明正大地抬起头看我，
而我只敢是用余光偷偷的捕捉她的眼神，
随后她又回过头看了看不远处跟我们同班的一群男生，
把头转了回来，好似不经意的向我提问
“你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吃饭？”
我轻声的回答
“我嫌麻烦！”
她很快接话
“你这个人好奇怪啊！”
听到她这样说我，我没有再接话，
因为我觉得，她说的对。
后来我们的对话，由讨论变成了争辩，
争辩的内容是，《黄金时代》到底是不是一本黄书，
争辩的过程很激烈，也很色情，
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因为黄金时代就是欲望时代。
那天她问我的最后一个问题是
“你会介意跟我一起吃饭吗？以后？”
她的这个问题，我没有回答，一直都没有。
当时十六岁的我并没有意识到，
就是从这一顿饭之后，我跟她的高中生活，
会变得天翻地覆，完全不可预测。
布布这个人喜欢说不，
我很羡慕她，因为她很擅长拒绝别人。
而我正与她相反，
我不喜欢主动与人交流，可她是个例外。
她长得不错，人也很有才，
参加了很多比赛，拿了不少的奖，
在学校里， 一时风光无限，很多男生都喜欢她，
花了各种千奇百怪的方式去追她，
不免有些极端的，但终归没有一个成功的。
很多女生妒忌她，在背后说她的坏话，
还有一批人觉得她很优秀，
羡慕她，但从来都不会去接触她。
这些人或多或少都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用自己的方式，揣测她，
而我更像是一个旁观者，
像是一个闯进黑暗森林的猎人副手。
而布布就是那个猎人，
在这片黑暗森林里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
不在乎别人的闲言碎语，这对很多人来说，
终其一生都无法做到，至少我做不到。
四：
三天后的一个傍晚，她约我在操场见面，
她的邀约来的突如其然，但是我没有理由拒绝，也不会拒绝。
我到操场的时候，站在跑道上，并没有看见她，突然听到有人很大声的喊我的名字，当时的感觉就像……就像自己的亲妈在公众场合大声喊我的全名一样尴尬。
我只能厚着脸皮，顺着声音传播的方向去找她，我在跑道这头，她在跑道那头。
三月的暖风顺着我的脸颊吹过，苍穹之上的云朵又下降了几分，她朝我跑了过来。
气喘吁吁的跑到我的面前，还没等我开口，就对着我说，
“江然！跑起来！”
我其实…不喜欢运动的……
但非常遗憾的是，我的大脑在那一天并不是很理智，
我竟然像个傻子一样，跟在她的身后跑了起来，
然后…我陪她跑了七圈…七圈！tmd腿都快断了…
我始终想不明白跑步这件事情，
对人类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就记得那天，我瘫痪的坐在操场的草坪上，夕阳照在我右边的侧脸上，
布布递给我了一瓶水，坚定不移的对着我说
“你只要跑的够快！足够快！就可以把一切糟糕的事物都抛之脑后的!真的！”
从那之后，我开始跑步，陪她跑步，
我被她拖下了水，并且心甘情愿。
那天的晚自习，我收拾了很久的抽屉，
直到她站了起来准备回寝室，我追了上去，
轻轻喊了她的名字，她停下了脚步，回过了头，
那时我们没有手机，
而我又想给她一个充满仪式感的告别，
于是我思前想后，鼓起勇气对她说出了那一句，
“晚安，布布同学！”
此时月光侵蚀了半个走廊的地面，
晚风从我耳边轻拂而过，惊扰了她的短发垂肩，
“江然同学！你知道晚安有几种意思吗？”
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楞在了原地
见到我这个样子，她冲我笑了笑
“晚安！江然同学！”
那天，
我跟布布互道了晚安，
我们也算是普通朋友了。
五：
在高一的青涩日子里，布布身上的光芒太过耀眼，
但她总是喜欢跟我玩在一起，所以在其他人的眼里，
我的存在就是为了彰显她的存在，
他们是这么认为的，连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有很多想要追她的男生，都试图通过我来了解她，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实我根本就不了解她。
布布的万人迷形象，只持续了一年，
高二的时候，她被人诬陷，
人在操场角落的小树林里，发生了性关系，
现场还残留着带有精液的避孕套。
第二天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校园，
所有人都在议论着他们所听到的那点不耻之事，
众人从追逐羡慕，到冷眼嘲笑，只不过一夜之间。
而在他们所听到的故事中的男主角，是我。
黑暗森林中的猎人被冷枪击中，
而副手为她挡了一颗子弹。
四周的荒野豺狼见状一拥而上，
试图咬碎她的骨头……
当诬陷事件发生后，我再见到她的时候，她正戴着耳机，
飞驰在操场的跑道上，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
我追了上去，跟在了她的身后，并没有开口，我记得，跑了七圈，七圈。七圈后她瘫坐在操场的草坪上，我递给她了一瓶水，
我们两并没有说话，只是靠着对方坐了下来，
面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她不理解，我也不理解。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
并且与我们有关，我不以为然。
她率先开口
“江然？你会害怕嘛？”
“害怕他们孤立你？议论你？嘲笑你？看不起你？”
“你大可有尚好的机会跟他们解释你是无辜的受害者……”
我听的出来，她的话语中带了些许恐惧，我回答
“我嫌麻烦。”
其实事发后的第一时间，我就想了很多种理由来解释我跟布布之间的关系，我想告诉大家，你们所看到的都是别人想让你们看到的，眼前的这一切就是一场流血骗局，你们都成为了偷猎者手中的枪，并且射出了子弹，射中了两个人，而那两个人为此流了血。
王小波在书里说，
“人活在世上，就是为了忍受摧残，一直到死，想明白了这一点，一切都能泰然处之。”
我看到她迷茫的眼神的时候，心里想的是
“我们既然无罪，就没有必要再多说什么。”
黑暗森林中的猎人，
与副手默默抗争，因此获得了重生。
布布主动拥抱了我，我没有反抗，
她也没有留下一滴眼泪，超乎了我的想象。
那天，
我跟布布拥抱在一起，
我们俩不再是普通朋友了。
只不过从那过后，
布布再也没有出现在操场的跑道上。
六：
后来事情发展的远比我们想象中更为恶劣，好像全校人都知道了我们俩的存在，老师找了我们单独谈话，叫了家长，我们矢口否认和对方存在恋爱关系，更别谈发生关系了，但似乎并没有人在乎我们说什么，他们只愿意相信他们相信的。
当人们听闻这件事的时候起，不论真与否，他们脑海中想的就是把你和这件事结合在一起，往后只要再提到你，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你做过这件事的场景。
三个月后，没有人再主动提起这件事情，
当人们口中的谣言成为既定事实的时候，
他们就会对传播事实这件事失去兴趣。
高三那年，听说有一个曾经追过布布的男生在校外打架捅死了人进去了，第二天隔壁班的一个之前跟我关系还不错的初中同学告诉我了一件事情，一年前，我跟布布在操场树林发生性关系的谣言就是那个已经在吃牢饭的家伙，花钱找人散播嫁祸的，我听到后很震惊，但是没有告诉布布。
布布说，在她十八岁之前，
我是她心里认定的唯一一个朋友，
这一切都是因为最初我们两个人，
对于《黄金时代》到底是不是黄书的争辩，
人活着总要做几件事情，一场酣畅淋漓的争辩，就是其中之一，她后来再也没有跟人争辩的如此激烈过，她说同样的事情做第二次跟第一次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我觉得她是在胡说，亦或是在骗我。
高考的前一天傍晚，
我跟布布站在湖边上，我低着头问她，
“明天就要高考了，你有信心吗？”
她没有说话，
只是我看见湖面中的倒影娇羞的点了点头。
那一年我十八岁，在我一生中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哭，想笑，我对未来充满了希望，昏黄的夕阳把光影照在无垠的湖面上，此刻喜欢的人就站在我的面前，我竟然害羞的不敢抬头，正如岩井俊二的电影《情书》所讲，“我一面佯装平静，一面想把卡片揣到兜里。然而不凑巧的是，我喜欢的围裙上下，竟没有一个衣兜。”
两个月后，我们离开了那个地方，再也没有回去过。
七：
高考成绩出来之后，我们的分数并不理想，
我没有跟她选择同一所院校，
但是选择了同一座城市，
她在城市的最西边，而我在城市的最东边。
自从上了大学后，好像一切都变了，
高中是一群人的高中，大学是一个人的大学。
我其实随时都可以去找她，
她也会很乐意的跟我聊上几句，
但是距离让人被迫疏远，
我又不想听到他人的闲言碎语，
就主动跟她保持了距离。
第一个学期结束后，她给我寄了一封信，
信里说，她一切都好，结交了新的朋友，
并且在参加学校活动的时候，认识了一个男生，
男生很高很帅，有衣品，成绩不错，篮球又打的可以，完全是她的理想型，所以她决定在新学期的开始就主动与他告白。
看完这封信之后，我把它又塞回了信封里，
用胶水粘上，收了起来，笑的很自然。
新学期的第一个周末，她给我打了电话，兴奋的告诉我，她的告白成功了，她有男朋友了，我说，你开心就好，回答她的时候，我往窗外看，天上有很多的云。
她谈恋爱之后，就只给我打过这一个电话。
我没有主动去找过她，
我应该跟有对象的异性朋友保持距离，
我始终盼着布布来找我，可她始终没有来。
六个月后，她来找我的时候，我没有盼着她来。
她告诉我，她觉得自己生病了，想去医院看看，央求我陪她，在得知这个时候她已经彻底分手之后，我无条件的答应了。
从城市的最东边到最西边要一个半小时，
只记得那天我醒的很早，到她学校门口的时候，
马路上的车还不多，冷风吹过，好似被针扎了一般。
过了没多久，我看见她朝我跑了过来，
我在学校外头，她在学校里头。
那天我们去看的，是心理医生，
我并不觉得她的心理会出现问题，
但她需要我陪她，那我就陪她。
到医院的时候，诊室外坐了很多人，
一个个看起来就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低着头玩着手机，或是跟身边朋友有说有笑，
他们真的生病了吗？我不知道。
直到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拉着他儿子的手，不对，是拖着。
这对母子的到来，打扰了脚下这片土地的宁静。
妇女把她儿子拖进了诊室，恶狠狠的关上了门，
随后我听到了她对医生的道歉解释，
紧接着开始数落她的儿子，
说了很多，我并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
直到中年妇女说了一句，
“一个男生？怎么可以喜欢另一个男生？”
此话一出，天地间充满了悲惨的气氛，
诊室外的普通人们，纷纷放下了手机抬起了头。
只不过一句话，一墙之隔，
我们都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布布流了很多眼泪，我问她为什么？
她说 没有为什么。
等到布布问诊的时候，
医生问了我们的关系，
我抢先开口，朋友。
后来医生问了很多问题，
她如实回答，我站在旁边认真听着，
在医生问到一些比较尖锐的私人问题的时候，
布布说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我不以为然。
那天我陪她抽了血，看了病，配了药，
她并没有把报告单给我看，
我只知道她确实生了病，但不知道有多严重。
走出医院之后，我们打算去书店看一会书，
在路上，我看见有一个穿黑丝的长腿美女走过，
便回过头佯装观望四周，偷偷地盯着腿看好了好久，
直到被她发现，拍了拍我的后背问我，
“你在看什么呢？”
我如实回答
“在看漂亮姑娘的大腿啊。”
她说
“去你吗的吧。”
八：
我们一起吃过晚饭后，
我决定回到我的城东。
但是在这之前，
我依旧想给她一个充满仪式感的告别，
于是我思前想后，鼓起勇气对她说出了那一句，
“晚安，布布！”
此时霓虹占据了属于黑夜的主色，
路灯好似白昼洒光而下，照亮了她的眼眸闪烁，
“江然！你知道晚安有几种意思吗？”
我并没有选择回答，而是在等她向我开口，
见到我这个样子，她冲我笑了笑
“晚安！江然！”
大学四年，时间如流水般的过，很快就毕业了，
但毕业那天，我并没有察觉到一丝轻松，反而很烦，很累，心中有一口气，一直咽不下，我想再这样下去，我很快就会老了。
回家的当天晚上，我跟布布站在轨道旁，我抬起头看她，
“我们毕业了，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她没有说话，低着头，眼神里有一丝悲伤。
那一年我二十二岁，在我一生中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哭，想笑，我对未来充满了迷茫，飞驰的列车行驶在斑驳的轨道上，此刻喜欢的人就站在我的身旁，我终于敢抬起头看她，我也终于明白了，爱不是在你难过的时候，我不顾一切地冲上来抱住你，而是我就站在你的身旁想触碰你，安慰你，但我知道你会不喜欢，于是我就把手收了回去。
后来我听说，布布的心理疾病，
是因为她那个男朋友对她实施了PUA精神控制，
呵，真是个该死的的东西。
九：
也忘记是从哪里听到过这样一句话，
在人生中，说一声再见，就是死去一点点，
我想我和布布之间的关系正在一点一点的死去。
毕业后，我跟她都选择了留在这座城市工作。
布布听到了这个消息，对我说，
“江然，你应该为自己做选择，而不是为了我。”
我回答，
“布布，我的选择就是为我而做的，与你无关。”
她知道多说无益，便深深的长叹一口气，把我放进了她的生活里。
毕业后跟社会接触的日子，远不及书里的理想主义。
我们开始没日没夜的为了生存而奔波，原来活着真的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这座城市经常下雨，一下就是半个月，而她总是会忘了带伞，每次都是打电话让我去接她，久而久之的，就连她的同事们，都认识了我，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他们聚会的时候，也常常会叫我，我基本上不会拒绝他们的邀约，并不是因为我要去蹭一顿饭，而是我要去帮她挡一杯酒。
成年人的饭局上，
往往都充斥着难闻的二手烟味，
和不好笑的黄色笑话。
其实我讨厌这种场合，我想布布也讨厌，
可总是有人说，这就是社会啊！我不以为然。
毕业工作两年的时候，布布回了老家相亲，
回来的时候我问她怎么样，她说，不太顺利。
从那之后我们依旧忙着各自的工作，
只不过我们俩之间的交流愈来愈少。
我能很清楚的感觉到，过不了多久，
江然与布布之间的友谊就要结束了。
工作第三年的冬天，布布打电话给我，
她准备离开这座城市，回老家结婚了。
我听到后很震惊，
但没有做出任何行动，
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十年前的那个看《挪威的森林》的少女，
最终还是被现实的高楼所压垮了吗？
十：
第二天她当面找到了我，
表示想跟我像高中的时候一样，
掏心掏肺的聊上一次，我没有理由拒绝，便答应了。
那天晚上，她朝我跑过来，
我在马路这头，她在马路那头，
后来我们坐在马路牙子上，开始向对方袒露心扉，
交换了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
其实我一直都想问她一个问题，
就是她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直到这一刻我终于想明白了，
我没有必要问这个问题。
“我们高中被诬陷的事情是一个喜欢你的男孩子做的，他高三满十八的时候捅死了人进去了，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我终究还是把这件埋藏在心底七年的事情告诉了她。
而她回答
“我知道。”
我听到后震惊的问她
“那你不会觉得难过吗？”
而布布只是淡淡的说
“都过去了。”
直到此刻我才意识到谣言传播的那一年，她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她也会在散布谣言者沉浸在甜美梦乡的时候，低声抽泣，哭湿整个枕头。
“你确定不会后悔并且为此承担所有后果吗？”
当布布再次告诉我她要离开这座城市，
并且要回老家结婚的消息之后，我这样问她。
她给了我一个极其坚定的回答
“我确定”
想到这里，我悲哀的难以自禁，
没有酒精也没有尼古丁，
只是情绪泛滥麻痹了我整个身躯。
当时我也想大哭一场，
但是哭不出来，好像被人捏住了喉咙。
王小波说，这就是真实，
所谓的真实，就是无法醒来。
她离开的时候，我去送她，
告别的刹那，布布笑着对我说
“江然先生，你知道晚安有几种意思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楞在了原地，
她走上前拥抱了我，并在我的耳边轻吟了一句
“晚安，江然先生。”
“再见。”
直到列车离去，我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
缓缓的反应过来，冲着她离开的方向，小声嘀咕一句
“再见。”
那天，
我跟布布说了再见，
我们俩做不成普通朋友了。
十一：
事到如今，我们黄金的十年已经结束了，
我对过去所发生的一切事物，不以为然。
那一年我二十六岁，在我一生中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哭，不想笑，我对未来失去了希望，滚烫的泪水洒落在泛黄的信纸上，此刻喜欢的人已经去往了远方，我抬起头看见的就只剩下了彷徨。
回望我的十年黄金时代，
如今的我，
不及十六岁的青涩，
不及十八岁的疯狂，
更不及二十二岁的迷茫。
十年，
在这黄金十年里，
我们经历过流言蜚语，
我们玷污清白，为了尊严而放弃；
我们观望过医院闹剧，
我们触景伤情，为了理想而哭泣；
我们踩踏过瓢泼大雨，
我们转辗反侧，为了生活而努力。
不管怎么说，
这十年，是我们的黄金时代，
被误解的黄金时代，
被抗拒的黄金时代，
被遗忘的黄金时代。
可属于我们的黄金时代终将会过去，
直到最后我们每个人都变成了挨了锤的牛一样，
不再生猛，不再迷茫，不再微笑。
晚安，我的黄金时代。
晚安，我的布布小姐。
后引:
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 ——王小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