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青衣程蝶衣
暗恋是一场战争。
1.
准确来说，暗恋是一场自己与自己的战争。
记得小升初考试的时候，我数学考了三十多分，进了一所不太好的民办初中，顶着外地户口的歧视，同学们不待见我，老师也不看好我，父母忙着吵架压根就没空管我，在这样的环境下，自卑也被慢慢雕刻在了我的内心深处。
可暗恋始终逃不过的一个词就是自卑啊。
我一度觉得我的人生应该很难大有作为了，
不过幸运的是，我遇见了一个好的数学老师，
他慢慢地引导我、鼓励我，
所以我没有放弃学习，反而是更加的努力，
可能我在学习这方面多多少少也有那么一点天赋吧，
于是在中考的时候，我不小心考上了我们市的重点高中。
没想到吧？
七年前的我也没有想到，在不久后的将来，
我会在普通的一天遇见一个普通的女生，
而她普通的举动，改变了我普通的青春。
高中开学那天，
我在人海中央看见一个扎着马尾，
正抬头跟朋友聊的很开心的女生。
她的侧脸很漂亮，真的是很漂亮！
漂亮到我也不免落俗地搂过身旁兄弟的肩膀说上一句
“卧槽！快看！有美女。”
我当时以为，
她会像我遇见过的无数个路人一样，
只看一眼，擦肩而过，便再也记不起。
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啊，她是我的同班同学。
而且开学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她就坐在我的右侧方！
我小心翼翼地转过头盯着她看，老师点学号，她站起来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叫韩娜娜，大家喜欢的话叫我娜娜就行。”
后来老师点到我的学号，我也站起来做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叫郑滔滔，大家喜欢的话叫我滔滔就行。”
我发誓我真不是要有意调侃跟着她说一样的话，
而是我本名真的就叫郑滔滔啊！
我自我介绍完，同学们默契一笑，老师都笑了，
磕cp的血液在人类的身体中开始流淌。
我也忍不禁地转过头去看她，
她正托着下巴嘴角扬起小弧度的微笑……
她好漂亮……那一刻我沦陷了……
我要认识她！我一定要认识她！
我的高中要是没有她的存在，那也太无趣了吧！
后来班里重新排了座位，我们理所当然的……没有成为同桌。
我略显失落……但是！
我又万万没有想到啊，我的同桌竟然是她的好朋友。
下课的时候，娜娜总是会来找她的好朋友玩，
我也就借着这个机会顺利地跟她搭上了话，
准确来说，是她主动跟我搭话。
青春期的男孩大多都是自卑的，除了年轻一无所有，
面临心仪女孩的主动，往往也会自乱阵脚手足无措。
但至少，我们说过话了呀……
说过话了不就代表认识了……吗？
2.
初中的时候，我经历了太多不平等的对待，
上了高中后，进入了一个新的环境，
我就想着办法跟每个同学都打好关系，
再加上我本身爱笑和自带叠字的亲切属性，
很快我就跟班里大部分同学都混熟了，
我很热情!甚至有点过于热情！
热情到开学一个月不到……
班主任就把我调到讲台旁边的太子座位了。
有人坐过同款座位吗？
羞耻啊！太羞耻了！
最重要的是，我上课不能偷瞄娜娜了呀！
这我一个回头，全班的人都知道我在看谁了……
这下我实在是没法子了，就只能在太子座位上认认真真上课听讲学习了一个月，然后第二个月我一个不小心就从全年级第一百七十名考到了全年级第十三名。
当时我对自己骄傲的不得了啊！
班主任觉得把我换到这个位置的举动实在是太对了！
他也挺骄傲的，觉得自己的眼光真是人间一流！
成绩出来之后几乎所有人都想坐在我的太子位上。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我压根就不喜欢这个位置，
我进步飞快那是因为我自己的努力，而不是因为这个座位呀。
我只是单纯地想在上课的时候偷瞄一眼自己喜欢的人……
我想的是……考试考好了……班主任应该就会把我换回去了……
那时我的自信都快把我的自卑给杀死了。
活生生的一个意气风发少年郎。
优越的成绩也给了我主动去接近她的勇气。
午休时间，
我经常会看到娜娜一个人跑到学校食堂大厅的餐桌椅上学习，
我厚起了脸皮，主动拿着课本草稿练习题，悄咪咪地坐在了她的隔壁。
我一度不敢上前搭话，但看到她解不出题挠头的样子，
我觉得我非常有必要鼓起勇气走上前坐在她的对面了，
我要成为她高中银河系中的一颗星星，救星。
我要打响属于暗恋战争的第一枪！
我气势汹汹地走上前跟她打招呼！
“hello！”
她抬起头。
“hi！”
“你是有题不会做吗？”
“嗯。”
“我教你？”
“好呀好呀！”
她兴奋地点了点头，仿佛真的看到了救星。
其实我也看到了救星……在我的眼中……
这解数学题可比跟女孩子说话容易多了呀……
她哪里不会，我就教她哪里，我自愿当她的郑滔滔点读机。
当时她的脑子里全是正在进行的三角函数的转换，
我的脑子里是她的眼里我的样子是不是特别的帅。
在我给她讲题的过程中，
我们的目光也会时不时的…不小心的…对上……
然后两个人就互相盯着对方的眼睛，
坚持不到五秒就相互回避……
我嘴里的解题思路还在念叨不停……
十七岁的爱意，往往就藏在三角函数的解题步骤和对视回避的目光里。
那段时间，我跟娜娜之间的关系发展的特别快，
甚至她主动去跟班主任提议，她要当我的同桌。
她这个举动，当时我都觉得……她是不是也对我有意思啊？
班主任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了这个想接近异性的举动。
狠狠地把她拒绝了，可惜啊，太可惜了。
虽然没能当成同桌，但我们之间的关系仍在健康的发展。
3.
我俩第一次出去玩，是我同桌生日那天，
我还有另外一个男生跟他们两个女生一起。
那天我在地铁站门口等着他们三个人，然后看到娜娜从马路对面的人行道朝我跑过来，从我的视角里她真的是朝我跑过来的!
她跑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差点就要张开双手去抱她了！
然后……然后她把我无视……跟我擦肩而过了……
什么情况？？？
一瞬间我脑海中浮现出无数个女一抛下男二奔向男一的狗血电视剧剧情。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慢慢地转过身……
看见娜娜坚定地朝一个人跑过去，并一把抱住了她……
噢~是我的同桌啊！那没事了~
她们两个女生简单寒暄了几句，
娜娜突然转过身来看着我冲着我笑
“不好意思啊滔滔！刚才没看到是你！”
“你私服的样子还蛮帅的嘛！”
她夸我？她夸我！她夸我！
问你们！
十七岁的时候被喜欢的人夸是什么感觉？
我当时……我当时感觉……
我的心脏就像是吃了一包跳跳糖。
另外一个男生赶到之后，我们四人一起坐上了地铁，
那时我跟娜娜之间的距离，取决于我们的衣服厚度。
我们四人本来约好是要一起去书城买书的，然后书城旁边正好有个商场，在经过我们四人艰难的选择之后！我们毅然而然地决定去逛商场！
那应该是除了我妈之外，我第一次陪女孩逛街……
两个女生带着我们两个男生走进了一家女装店，
娜娜试了一下午，挑中了一条她特别喜欢的裙子，
偷偷看了眼价格后，非常非常不舍地放了回去。
我当时真想财大气粗地把那条裙子买下送给她，
可是裙子标签上的价格分明写了四个大字，拒收青春。
回去的路上，我同桌跟另外一个男生有事先走了，
娜娜说今天天气好突然想坐公交车回家，问我要不要一起，我答应了。
我跟她一同坐在公交车的倒数第三排，
窗户打开后带来绯红的斜阳，
温煦的微风，以及随之而来心脏的跳动。
那时我跟娜娜之间的距离，取决于公交车座椅的间隔厘米。
我们在一起坐了十二分三十七秒。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并排而坐的十二分三十七秒，
会在未来的七年内，占据我生活中大多数的胡思乱想。
回望整个高中下来，我跟娜娜的单独接触少之又少。
印象比较深刻的就是高一有天晚自习前，班里正在放《电锯惊魂》，
很多女生鼓起勇气从指缝中偷看，很多男生一眼不眨假装胆大勇敢，
而我……我……我是一点都不敢看……
我一个人偷偷溜出了教室，
晚风吹过教室的走廊，我靠在栏杆上，
抬头注视着天空从深蓝渐渐化为黑夜……
这是我最喜欢的校园时刻。
“嘿！”
娜娜拍了拍我的肩膀突然出现在了我的身旁，
接下来她跟我一样靠在走廊栏杆上，望着已经化为黑夜的天空。
心生感叹地对着我讲：
“我好羡慕你啊！你成绩那么好！大学不是想去哪就去哪？”
“我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一个好大学呢”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怎么去回答这个不是问题的问题。
面对心仪女孩的交心，我能做的就只有聆听。
她接着说：
“马上就要分班咯！”
“我应该去文科，你肯定去理科。”
“到时候你应该就没时间教我数学了吧……”
“说来我真的好羡慕你啊……”
“你这人一看就是那种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的人。”
“而我只能站在台下看你……”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郑滔滔！”
“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帮助！”
“祝你未来的高考能考上一个心仪的大学！”
她在高一快结束的时候跟我说了这段话，
现在回望过去，真是感慨万千啊！
正如她所说的一样，高一下学期分班考，我去了理科重点班，她去了文科重点班，理科班和文科班中间只隔着一层楼梯，但这层楼梯就像是一条狭长的沟壑，在高二的所有时间里隔开了我们两之间的所有关系。
整个高二，我们都没什么联系，我时常会用着去办公室找老师的借口，刻意地路过他们班，但也只敢浅浅地往里偷瞄一眼那个令我魂牵梦绕的女孩。
哎，要不是暗恋一个人……
谁愿意把下课的十分钟用来爬楼梯呢？
4.
高二匆匆忙忙地过去，
浩浩荡荡的高三带着一片乌云朝我走来。
我爸妈离婚了，我妈离开了这座城市去外地工作。
高三和家庭的双重压力下，我的成绩第一次出现了大幅度的下滑，
我的脸上也开始爆起数不清的痘痘和化脓性结节，整个人也变得十分憔悴，这使我那原本被成绩压制住的自卑再一次爆发出来，我的下课十分钟再也不会用来爬楼梯，就算在路上遇见了她我也要低着头走路，
我只敢隔地远远的看她一眼，看她一眼就已经满足了我当时的所有奢望，高三的我近乎绝望坠落至谷底深渊。
我很难过，我想哭，我想发泄，
我张大了嘴巴，想把一切都发泄出来，
可是我落不下一滴眼泪，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在无声的咆哮中，我一头跃进了学习的海洋里。
解开复杂的数学题在答案后写上一个把纸戳破的句号，
成了我当时最好的也是最有效的发泄途径。
这糟糕的一切在高三上学期的一个下午得到了喘息。
那天我是真的要去办公室交作业，不得不路过他们班，好吧我承认我还是故意路过他们班的，我抬头看见她在教室外跟同学聊着天，她也不知何时剪了一头齐肩的短发，微风拂过，发丝慢慢散开，她的笑容比阳光还要耀眼，那一瞬我确定她是我活在这世上十多年以来所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孩。
我的暗恋战争不能只开一枪就缴械投降啊！
就算失败也胜过放弃啊……
很快就到了高中的最后一个学期，天气放晴，阴霾消散，
我又感觉整个人都充满了动力、自信，靠着几个月的努力，二模的我考了全班第一、全校第二，整个学校除了语文跟英语我都是第一。
我作为优秀学生代表自信地走上了年级大会的讲台，
在站定后，我望向了她所在的班级。
我站在台上演讲的时候目光看向的是你所在的方向，
你呢？是跟其他的同学们一样，低着头聊着最近的八卦。
还是在听到我名字的时候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呢？
那天我反复被校领导提及的名字，
又能否在你的心里掀起一点波澜？
优越的成绩再一次给了我十足的勇气，
我不甘心我们俩的关系就这样了……
暗恋可是一场战争，不是说停就能停的……
她的数学成绩依旧不理想，我决定帮帮她就像高一的时候一样。
我托了关系，要来了文科班的数学卷子，自己先做一遍，然后把她可能会做错的题目在纸上摘抄了下来，我还买了一本《高考必刷题》，利用自己的课间和晚上，花了一个星期，把整本的题目做完，并在上面标记出了我觉得难和有技巧性的题目，再附上我的解题思路。
周五放学的时候，我鼓起勇气把这些东西交到了她的手里。
我送到她手里的高考必刷题，成了我这场暗恋战争留下来的重要证据。
我们的关系也就这样再一次熟悉起来。
5.
五月，高考即将来临，娜娜给我写了一封短信，信里说：
感谢滔滔同志对我这几个月来数学的帮助，即使我是个数学白痴。但是我相信！在您的帮助下！我是不会放弃与数学这个恶魔对抗的！祝您在六月的高考旗开得胜。
说实话，她对我表达感谢我是能理解的，
但是……这两个“您”字，把我整不会了，
我在五月下旬的犹犹豫豫中，
决定打响我暗恋战争的最后一枪！
五月最后一天的晚上，我写下了我人生中的第一封情书，或许也是最后一封。
带着中二又稚嫩的少年语气表达了我这三年对她的所有喜欢和未来的祝福。
亲爱的娜娜
现在是夜里十二点，我想你已经睡觉了，
而我坐在书桌前，想要写一些拙劣的文字给你。
我在开学第一天的时候就在茫茫人海中看见了你，
一个如此普通的日子在看见你的那一刻变得璀璨无比。
当我来到教室发现你跟我一个班的时候，我真的很激动也很惊喜，
但同时我也很害怕，我不知道怎么去接近你，你知道的我不擅长跟女生说话，我擅长的就只有解数学题，所以你知道当时在食堂，我能坐在你对面跟你说话……我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吗？
我怀念和你午休的时候一起坐在大厅的餐桌上学习；我怀念我教你数学题不小心对视时两个人害羞的眼神躲避；怀念那个班里放《电锯惊魂》我们俩都偷偷溜出来跟对方聊天的傍晚；怀念地铁口的擦肩而过；怀念那条标签上写着拒付青春的裙子；怀念我们坐在公交车上的十二分三十七秒；怀念在高三的时候看见你剪了一头齐肩短发……
我怀念！我怀念着跟你相处的一切！
可是高中时光太短暂了，一眨眼就要结束了，
我想有些话再不说就没有机会说了，不如直白一点。
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
你说我成绩很好，你羡慕我，
但是成绩再好对我来说没有用啊，
我还是会在跟你对视的时候害羞啊。
我喜欢你轻声喊我的名字，我喜欢你的一举一动，我喜欢跟你相处的每一天每一秒，能够喜欢你，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道德绑架你，也不是想跟你索取什么，我只是想把我所想的统统都告诉你，我想让你知道你的高中青春，有过我这么一个人喜欢你，你在我的眼里很耀眼，你很美丽，希望你遇到困难的时候想起我也能给你一些鼓励。
好啦，该说的都说了，马上就要面临高考，希望我的数学解析能够对你有帮助，也希望你能考上自己梦想的大学，最后的这段时间请继续加油努力喔！！我会无条件地支持你的！不要太紧张，放平心态好好复习，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写给自己的情书.
郑滔滔
这封信夹在了我准备的最后一周的数学题目里送到了她手中，我始终觉得喜欢是要主动去传达的，如果暗恋战争真的只是自己与自己的战争，那也太无趣了。
只是可惜啊我这封一厢情愿的告白情书，始终都没有收到回信。
暗恋战争的最后一枪，哑火了。
她给了我回答，
沉默也是回答。
六月下了无数场磅礴大雨，高考结束了。
没想到我语文跟英语都考好了，最擅长的数学竟然考差了，
而她正好相反，数学考好了，其他的就考的一般了。
虽说我们都没有取得自己最理想的成绩，
但我也挺高兴的，至少我真的帮助到她了，不是吗？
高中毕业拍照的那天，天空下着离别的忧愁，我想跟她拍一张合照也想跟她再多说几句话，可直到那天结束，我们俩也没有拍一张合照，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只记得在高考前，她为了感谢我对她数学的帮助，送了我一张面值四十块钱的咖啡券。
我的高中时代就这样以一封不留遗憾的情书和一张面值四十块的咖啡券收尾了。
我的暗恋战争也应该要结束了。
END
大学的四年，我们完全没有见过面，可她依旧是我心里那个努力的目标，我们时常还会联系、分享生活、彼此鼓励，她的话对我来说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魔力，我能感觉到我们在共同进步成为更好的自己，大学这几年我拿了国奖，省奖，校奖以及一等奖学金，还参与发表了两篇英文论文，虽说最后还是与保研失之交臂，但至少有了现在这个成绩我很满意。
后来我们一同约定考研，大四的时候纷纷上了岸，
我考上了本省的985，她考上了法学的五院四系，
喜欢一个人的意义或许就是成为更好的自己。
如今的我还有一个念想——就是想跟她再见一面，想问她对我的感觉，想要一个不是沉默的回答，但是我也很害怕，害怕这么多年过去，我们都已经不再是对方熟悉的样子了。
从高一开始到现在我已经暗恋了她整整七年，七年后的如今我听到她的名字还是会心头一颤，她的样子也时常会在我的梦里浮现，只是越来越模糊了。
她送给我的咖啡券，我一直都没有用掉，
我们在茫茫人海中遇见，又终将归于茫茫人海。
或许这场属于我的暗恋战争，永远都不会结束了。